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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山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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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山圖

林雪谙擡頭,葉臨卻不拿出禮物,反倒扶著她下了馬車。

馬車停在一嶄新的大宅子前,朱門圓柱,氣派典雅,一個官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已經候在門口,“葉大人到了,小的恭候多時了”。

葉臨見林雪谙有些驚訝,解釋道,“王堯知我初來京城,便派了幾個人先替我打理一下宅子”。

待進了宅子,林雪谙更是驚訝,園子裏亭臺樓閣,曲水流觴,水木光影交錯,只讓人覺得充滿靜謐之美。

林雪谙環顧四周,這宅子寬敞開闊,設計精巧,可得費不少銀子吧,葉臨是租的?

葉臨像猜出了她在想什麽,拿出了房契,輕聲道,“喜歡這份禮物嗎?”

看到房契上的名字,林雪谙呆住,半響才道,“這……”

葉臨俯身敲了敲她的腦袋,“小財迷,同哥哥客氣什麽?”見林雪谙還楞在原地,“放心,是破了案子,拿上面賞下來的銀子買的宅子,沒偷沒搶”。

“京城不同於青州,就在天子腳底下,無論做什麽都比在外升得更快,賞銀自然也多了”。

葉臨溫柔地看著眼前人,“以後你就不用出去做生意了,太辛苦了”。

林雪谙只覺得心裏一顫,說不出什麽心情,明明想笑,卻似要哭了。

葉臨繼續同她說宅子的事,這宅子是新建的,本想裝飾整理一番,再搬進來。好在主院幾個屋子都打掃好了。

葉臨還說了許多事,林雪谙一個字都聽不進去,只怔怔看著地面。

接下來幾日,葉臨忙著熟悉六扇門的事務,又恢覆了早出晚歸的生活,加上林雪谙有心躲著,二人一面也沒碰上。

“姑娘,用果幹嗎?昨日葉捕頭帶回來的,特地叮囑拿給姑娘吃”,桂蘭端著果盤進了屋子。

林雪谙擺擺手,繼續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風景。

桂蘭暗暗著急,姑娘這是怎麽了?明明搬進大宅子是好事,姑娘卻沒了往日的生氣,日日惆悵。

聯想葉臨的態度,桂蘭心裏有了猜測,“姑娘是煩心葉捕頭的事?”

林雪谙轉過頭來,眼眸水潤,肌膚勝雪,清新動人,桂蘭不禁讚嘆,姑娘這般美,性子又好,怪不得葉捕頭動了心思,她一個女孩看著都心生喜歡。

“葉捕頭待姑娘這般好,事事都上心,姑娘何苦為難自己”。

林雪谙詫異,桂蘭都看出來了葉臨的心思,偏偏她什麽都不知道,有些羞惱,“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?”

桂蘭睜大眼睛,難道姑娘一直不知道葉捕頭的心思?她在青州時,就看出葉捕頭待姑娘的情意了,更何況二人平日裏同進同出,親密無間。

看桂蘭的表情,林雪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,不禁嘆氣,她真是傻,連桂蘭都看出來了,偏偏她自己……

林雪谙讓桂蘭先下去,自己一個人又坐到了窗邊。窗外樓閣亭榭,景色優美,可惜她滿腹心事。

雖然葉臨待她溫柔關切,可她從沒想過啊,從沒想過他會有除了哥哥以外的身份。

那她介意葉臨有其他身份嗎?

林雪谙越想臉越紅,幹脆拋之腦外,從桂蘭整理的行李中,找出之前的山水畫,打算作畫好轉移心思。

看了幾幅畫後,林雪谙打開了那副在沈雲家著火的屋子裏尋到的夜宴圖。

細細看了幾遍,林雪谙愈發覺得這畫奇怪,想想也幾日沒出門了,幹脆拿了畫去街上的書畫鋪問問。

“姑娘,你去哪兒?”桂蘭正同幾個小丫鬟在談天,見林雪谙要出門,趕緊跟了上去。

“不用你,我去去就回”。林雪谙先在附近的鋪子打聽了一番,接著便去了行雲街最大的書畫鋪子。

“掌櫃的,我這兒有副家中老人留下的畫,不知有有何意寓,又價值幾許,勞煩您看看”。

畫鋪掌櫃一看這畫,眼睛便一亮,細細看了一遍,眼裏精光一閃,“姑娘,你這畫乃前朝書畫大師寧不語的佳作,可惜……”

寧不語?林雪谙也常常作畫,卻不曾聽過這名字,“可惜什麽?”

掌櫃的搖搖頭,“可惜是贗品,乃後人仿造的”。

林雪谙有些驚訝,後人仿造的畫,沈雲何必特意藏暗格裏。

掌櫃的繼續說道,“但我父親酷愛書畫,尤其鐘情於寧不語的作品,這雖是仿作,但也聊勝於無,姑娘若是想賣,我可以將價錢擡高些”。

林雪谙無意賣畫,便隨口一問,“能賣多少銀子?”

掌櫃的用手比出一個數,“五百兩”。

林雪谙這回終於認真地擡頭,打量起掌櫃的神色來了,這樣一幅平平無奇的畫竟值五百兩。

“這畫是何意,掌櫃的知道嗎?”

掌櫃目光閃爍,“這便是幅夜宴圖,擺酒慶祝樂事,只是畫師技巧精湛,前朝頗多人追捧罷了”。

只是如此嗎?林雪谙有些失望地收了畫卷,掌櫃的有些急切地按住畫卷,“姑娘不滿意價格嗎?這個還可以再商量”。

林雪谙一頓,看向掌櫃的,她倒是挺想知道這畫到底值多少錢。

掌櫃的咬咬牙道,“這畫是仿作,說五百兩銀子已是高了,不過家父生辰就快要到了,那就再加一百兩”。

“六百兩,姑娘,你看可以成交了嗎?”

林雪谙正驚訝掌櫃的隨隨便便就提了一百兩,一個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。

“真作都能說成仿作,行雲閣的掌櫃就這般做生意的?”

只見來人,一襲月白錦袍,儒雅俊雅。徐致朝林雪谙拱拱手,“姑娘莫見怪,只是我對寧不語的畫也算知道一二,這幅畫細致入微,手法精妙,豈是不入流的仿作能比的”。

林雪谙看著徐致這副翩翩公子打扮,同平日裏行醫時頗不同,有些風流倜儻的味道,有些驚訝。不過轉念一想,徐家自徐致祖父起,就開始在宮中作太醫,家底頗厚,自然算得上是鐘鳴鼎食之家。

徐致繼續道,“這畫至少也值兩千兩銀子,不知掌櫃的何故如此開價?”

掌櫃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,壞了他的好事,指著徐致,氣壞了。

林雪谙偷笑,徐致還是這樣,看著溫文爾雅,其實頗有脾氣,遇見不平事,總會說上兩句。臉上掛著笑,語氣也溫和,可說出來的話總能讓對方氣急敗壞。

掌櫃的訕訕地看著林雪谙,“姑娘,這價格我們還能再談,別聽這小子瞎說”。

徐致合上手上的扇子,“我如何是瞎說了,姑娘若不信,可隨意到這街上其他的書畫鋪一問”。

“姑娘,你可別聽他胡扯,行雲閣可是京城最大的書畫鋪,如何會騙人,倒是你小子,不知存的什麽心思”。

林雪谙淺淺一笑,明艷動人,“我自然是信這位公子的了”,說著便去收畫,掌櫃的一手攔住,“姑娘,再談談,這畫我還可以加些錢”。

徐致扇子一敲,打在掌櫃的手上,“這裏裏外外這麽多人,掌櫃的是要公然打劫呢”。

掌櫃的一瞧,因這邊動靜太大,周圍已有不少人圍了過來,只能訕訕地松手,“兩千兩就兩千兩,成交”。

林雪谙收回畫,“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,掌櫃的如此反覆無常,我怎敢光顧”。

徐致一笑,“姑娘若不介意,徐某認識附近幾家書畫鋪的掌櫃,可以引薦一二”。

林雪谙點頭,同徐致一道出了行雲閣,留下掌櫃的在後面捶胸頓足,後悔不疊。

街上車水馬龍,二人走了幾步,林雪谙意外看見了兩個熟人。絳紫豪華的馬車停在路口,謝檀先下了馬車,接著馬車車簾撩開,伸出一只纖纖玉手。

一滿頭珠翠,珠光寶氣的貴夫人下了馬車,林雪谙定睛一看,這女子竟是陳雲嫣。

上回謝檀同陳家撕破臉,鬧得如此厲害,二人竟又一副伉儷情深的恩愛模樣。

林雪谙想起,前幾日葉臨告訴她,謝檀因牽扯進舞弊案,連降兩級,因惹了聖怒,怕是這輩子都不得高升了。

陳雲嫣也註意到了她,遙遙看了過來,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神情,卻也掩不住內裏的惡意。

林雪谙忍不住打了一寒戰,陳雲嫣一定能猜到謝綺南上衙門裏面有她的手筆,日後指不定會如何報覆回來。

謝檀擡頭,也看見了林雪谙,但只是淡淡掃了一眼,就同陳雲嫣一道進了行雲閣。

“姑娘?”

林雪谙回過神來,朝徐致抿唇一笑,“感謝公子替我解圍,剛才那掌櫃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”。

“姑娘客氣了,那日只是給姑娘開了幾味藥,姑娘就留下來一銀錠,這點小事只是舉手之勞”。

林雪谙有些遺憾,這一世,徐致並不認識自己,便道,“徐神醫樂善好施,常常替平民百姓看病卻分文不取,就當是我替大家謝謝你了”。

徐致溫和一笑,“姑娘說笑了,剛才說到這畫,可要去附近幾家書畫鋪問問價格”。

林雪谙搖搖頭,“我只是問問,沒打算賣了”,因為心中有事,便不再與徐致閑談,急匆匆回了城東。

徐致看著林雪谙背影裊裊,若有所思。明明剛認識這姑娘,她卻同他很熟似的,有著說不出的親切。

徐致思緒落回那畫上,寒山圖已經失蹤二十年了,如今竟落到那姑娘手上。

而且看那姑娘神態舉止,似對這畫的玄機毫不知情,還大大咧咧拿著畫到鋪子裏問價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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